浦北一“黑厂”三名工人违规操作中毒病倒

     “我回家刚洗完澡，就晕倒了。”6月21日，浦北县石埇镇42岁的王丽华向记者这样描述。10天前，她在当地一家农药厂加班后回到家，因农药中毒严重而病倒。当天，包括她在内，三名工人被毒倒。如果不是农药厂老板拒付医药费，对于这家无证经营的“黑厂”，村民们或许会继续保持沉默。

　　三名工人中毒严重被急救

　　十几天前，王丽华被堂弟陈六昌介绍进了当地一家农药厂，工作不是很复杂，“就是把药粉装进一个塑料袋，封好口子就行”。

　　厂子在邻村的一个山坳里，一起做工的大多数是附近村庄的妇女们。老板香某的弟弟，把浓烈刺鼻的药水倒进搅拌机，加进一些沙子和色粉拌匀，然后让王丽华她们装袋。拌药和装袋都在敞开的环境中进行，恶臭无比，但为了每天五六十元的工钱，王丽华忍住了。

　　6月11日晚10时许，满身疲惫的王丽华回到家，冲凉过后，突然扶着墙呕吐起来，而且喘不过气来，连打电话的力气都没有。幸好14岁的儿子在家，用手机打电话给舅舅王录满。

　　两家就是一两分钟的路程，王录满一路小跑地赶到时，姐姐已经晕倒了。王丽华随后被送到镇上卫生院。医生一边抢救，一边联系救护车转送县医院。但是，救护车还没有出发，又有人发病了——陈六昌的母亲黄秀莲，也是王丽华丈夫的婶婶。

　　11日晚，58岁的黄秀莲觉得心悸胸闷。听说侄媳妇王丽华又呕又吐的，她意识到王丽华可能是农药中毒了。没想到，次日凌晨2时许，黄秀莲也发病了，浑身发抖、抽搐。老伴叫来邻家的年轻人，把她送到卫生院。随后，她和王丽华同车到了县医院。

　　同时中毒的还有邻村一个50多岁的男子，他在农药厂负责开搅拌机。

　　据医生检查，王丽华等三人均因吸入农药过量而发生中毒。

　　他们在无防护的环境下工作

　　从浦北县城前往石埇镇，记者随知情人在半路拐进一条土路，然后又在一片剑麻地中间拐到一条更小的路，农药厂就在土路尽头一个叫做兰坦窝的山坳里，这里与合浦县交界。厂子已被查封10多天了，但依然能在一两百米外感受到一阵阵刺激性气味。

　　工厂是用塑料雨布搭起来的棚子，一共有四座，大的是工棚，小的是做饭、看护的棚子。事发后，执法部门查封了一台搅拌机和一台柴油发电机，地面上散落着一些包装盒、用过的一次性口罩、防毒面具等。陈六昌告诉记者，搅拌机和发电机都不是香某的，而是另一个农药厂的。他来香某厂里时，旁边这家农药厂已经开工了。

　　6月11日出事之后，香某趁着夜色把值钱的机器都搬走了，旁边厂的老板可能还不知情，所以被查封了。按他的说法，这里有两家黑农药加工点。

　　记者了解到，附近村屯在里面做过工的妇女，有上百人之多。

　　因为农药厂气味太大，工人们变动很大，有的人只做了一天就不来了。为了留住工人，香某采取了特殊的薪酬制：一开始是每天50元，如果能连续做3天以上，第4天起就可以拿70元一天，如果又做满3天，之后每天的工钱是80元。不过，即便这样，很多工人还是熬不过恶臭。

　　香某让陈六昌介绍村里的妇女来做工，陈就介绍了不少人，包括母亲黄秀莲。陈说，他母亲做的时间最长。

　　厂里出来的农药有好几种牌子，分别有甲拌磷、害虫杀绝、农乐等字样，还要一种更厉害，叫“地雷”。挂的厂名有安徽的、内蒙古的、山东的。这些药，有的在石埇镇的农资店就能买到，比如一种包装袋是山东某化工厂的“害虫杀绝”，农资店老板说，是从香某那里进的货。

　　其实，黄秀莲一直不想去农药厂做工，最后没经得住儿子的软磨硬泡。她说，儿子没念过一天书，数学也算不清楚，三个多月前，终于找到一份月薪1500元钱还管一日三餐的工作——给香某的农药厂当管理人员，她必须支持自己的儿子。

　　黄秀莲去做工那天，邀上了同村60岁的滕美金，此后她们两个经常一起骑摩托车出门，一起回来。到事发时，滕美金做了11天，还有660元工钱没拿到。她是“赚钱最不要命的”。拌药以前都由香某的弟弟负责，有一天，香某的弟弟没来，香某想挑一个人出来拌药，别人都不敢，最后还是滕美金站了出来。拌药的环境最差，但是钱多，100元钱一天。滕美金一共拌了两次药。

　　出事之后，大家并没有怪陈六昌，因为觉得他是好心，起码在这里做工不用晒太阳也不用出大力气，工钱不少还管一餐饭，“就是臭得厉害，做了两三天就习惯了”。

　　农药厂一般下午6时就收工了。6月11日这天，香某不在，厂里来了个瘦瘦小小、20多岁的南宁老板。“他说当晚就要拉农药走，让我们加班，还给做了晚饭。”黄秀莲说，加班一直持续到晚上9时，平时只负责装袋的妇女，还要帮老板把货物装上车。

　　当时，这个老板觉得拌好的药粉浓度不够，又往搅拌机里加了几瓢药水。“平时一般是两瓢药，这天是7瓢。所以特别臭。”黄秀莲说。

　　拿不到医药费才举报

　　11日晚，王丽华、黄秀莲等人相继中毒后，或许只被当做普通的农药中毒事件，并没有相关部门介入处理。

　　石埇镇政府有关负责人表示，此前，他们一直没接到任何人对这家农药厂的投诉。直到6月14日下午3时许，才有人向派出所和镇政府反映了中毒事件。之后，石埇镇派人去现场调查，并连夜写了报告送达县政府。

　　6月15日，浦北县相关部门介入调查，并成立了由公安、安监、农业、工商、质监等组成的工作机构，负责追查农药去向和销售情况，调查中毒事件，安抚中毒人员及家属等。据了解，部分被封存的半成品已送至南宁检验，目前尚未有结果。

　　记者获悉，6月12日，王丽华等人在浦北县治疗时，香某给每人送来了1000元。13日，黄秀莲和王丽华的家人把她们转到钦州市区的医院。之后，受害人家属三番五次催促，香某才汇来1900元，后来连电话也懒得接了，中毒者的家属才决定于14日报警。不然的话，他们还不打算把这件事捅出去。

　　黄秀莲和王丽华二人，在医院里花了3万多元。王丽华的病情最严重，甚至出现了被飞机轰炸的幻觉，她在睡梦中跳下病床，攀着阳台要“逃命”，幸亏被家属和护士拉住。

　　被问及明知这家是黑厂为什么不举报，这些妇女表示，她们主要有两种想法，一是觉得老板能办厂，肯定是有钱又有手腕，举报也没有用；二是在里面做工轻松，工钱也不少，而且大家都是乡邻，不好意思撕破脸。

　　很多女工在恶臭中坚持劳作数天后，如今连工钱都没有拿到。幸运的是，她们目前尚未出现中毒症状。

　　6月14日，浦北县公安机关立为刑事案件侦查；6月21日，钦州市公安局介入调查。涉嫌生产、销售假农药罪的香某因患有重大疾病，目前在医院住院治疗，公安机关已对他采取强制措施。